魏宝荣力作《血石》第五十三章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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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宝荣力作《血石》第五十三章揭秘

孟司令逃离汉川城，白顺才投诚献太平

1949年新年刚过，国民党汉川绥靖公署所在地汉川城，被我党汉川野战军五个纵队团团包围，动弹不得。唯一比较松懈的是南部地区，那里靠近南山，国民党势力较强，加之交通不便，只有一条崎岖的山路直达南方，这条生命线被国民党牢牢控制着。

汉川城里，穷苦百姓们照常生活，该干啥干啥，并没表现出丝毫的担忧和恐惧，相反，他们希望共产党解放汉川城，他们能过上人人平等的生活。可有钱人和达官贵人却一夕数惊，打包好金银细软和贵重物品，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绥靖区孟司令下了严令，紧闭城门，严防死守，没有司令部的通行证，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

正月里，墙角、树下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明媚的阳光下空气依然冷嗖嗖的。不少好事者聚集在酒肆、茶楼、赌坊，抄着手，缩着脖，互相打探消息，窃窃私语地交换着对时局的看法。

夜深了，在汉川城南城墙根儿下孟司令公馆内的客厅里，几个女人吵成了一锅粥，她们分别是孟司令的夫人、二姨太和三姨太。孟夫人是南方人，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二姨太是个唱戏的，三姨太是个教书先生，她俩都是汉川本地人。此刻三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打口水仗，彼此恶语相加，吵得红脖子涨脸的。过去二姨太和三姨太对夫人还有所畏惧，如今形势大变，人心惶惶，她俩也毫不顾忌了，态度生硬，语言极度放肆起来。大夫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计较，急着用南方柔和、动听的软语说：“北方生活苦，吃不好，睡不好，到处都是共军，汉川城根本守不住，不如趁早去南方，实在不行，香港、台湾也是退路！”

三姨太抢过话头，引经据典地说：“汉川城历史悠久，十几个朝代的古都，风水宝地，哪里都没这里好！”

“好啦，好啦，都别嚷嚷了好不好！”二姨太嗲声嗲气道：“你俩说得都不对，有钱哪里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如把钱分了，大家各奔东西，隐藏在民间，免得被共军抓住掉脑袋！”

“吵你妈的屄呢，都滚下去，烦死人啦，再叨叨通通拉出去毙了！”长得高大威猛、满脸络腮胡子的孟司令瓮声瓮气地吼道。

夫人和两个姨太太吓得“哧溜”一声把正在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来人！”等三个女人走后，孟司令对外面大声喊道。

在走廊上执勤的副官应声进来，垂手而立，等待司令发话。

“请参谋长过来议事！”孟司令坐在大办公桌后的扶手椅上，虽然声音威严，但目光空洞而呆滞，满脸尽是颓丧的神情。副官看在眼里，并不敢多言，遂转身出去叫人。

很快参谋长进来了，他知道司令深夜叫他肯定有大事，于是一言不发，神情庄重地站立，等待对方开口，这是参谋长一贯的处事策略。他总是根据对方的话语，来判断其思路和想法，以便对症下药，有的放矢。参谋长话不多，但常常能说到对方的心里，因此深受司令赏识和信任。

“罗老弟，坐，没外人，不必拘礼！”孟司令客气地指着一旁的沙发说。

“是！”罗参谋长坐下，依然目不斜视，恭敬地静等对方开言。这位佩戴少将军衔的参谋长不是别人，正是我党潜伏在敌绥靖公署内的同志，只有中共汉川市委肖书记、汉川野战军独立纵队司令员老韩、石塘县县委书记兼县大队政委白雪、县大队队长马五等极少几个同志知道他的身份。大家叫他老罗，真实姓名谁也不清楚。老罗最先是国民党汉川警备司令部独立旅旅长陈大头手下一团团副，后陈大头与老韩作战失败被俘，老罗根据组织安排，带着陈大头“越狱潜逃”，因“战功”取得了孟司令的信任，一步步升迁到了如今绥靖公署少将参谋长的高位。孟司令对老罗言听计从，信任有加，此刻把军事机密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完了，一切全完了！上峰命令我们放弃汉川城，全军向南撤退！”孟司令突然压低声音，语调无限悲凉地说。

“汉川城墙高厚，我们还有十万精兵，共军想要破城绝非易事，我们咋能不战而退呢？”老罗故作不解地反问道。

“叫你来不是研究如何打仗，而是商量咋样撤退的，这是死命令，全身而退就是胜利，越快越好！”孟司令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搓着双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高腰皮靴在青砖地上发出不规则的“得得”声。

“哦，这个……”老罗紧锁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的智多星，你倒是说话呀！你如果有办法不损失一兵一卒地帮我把队伍带到南方，我提拔你为中将副司令！”孟司令急切地恳求着老罗，并许愿加以拉拢和鼓励。

“司令打算把汉川城如何处理？”老罗问。

“炸掉汉川城，立即南撤，这也是上峰的意思。”孟司令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这样做，那就无法全身而退了，而且还有被围歼的危险！”老罗盯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

“为啥呢，没时间扯淡了，直接讲你的计策吧！”孟司令催促道。

老罗附在对方耳边，如此这般一番，说得孟司令连声叫好，直夸老罗足智多谋，赛过刘伯温，强过诸葛亮。

后半夜，汉川国民党绥靖区所有部队悄悄打开城门，向南山撤退。孟司令下令车不准按喇叭，马不准出声，士兵不得喧哗，违令者军法论处！

老罗跟着孟司令向南走了，从此便失去了音讯……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海峡两岸解禁了，才有了他的消息。当年他随孟司令去了台湾，继续潜伏在敌人的心脏里。从那时起，没了上线和下线，和组织完全失去了联系，他成了茫茫大海上一只孤独的大雁……

多年后组织上得知，当年老罗给孟司令出的计策，拯救了汉川城，使千年古都完整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当老罗听到孟司令要炸毁汉川城时，大吃一惊。他给孟司令出主意，炸毁城池，共军势必奋力追赶，要想脱身就难了。不如留下警察和地方武装虚张声势，与城市共存亡，借以转移共军的注意力，从而达到金蝉脱壳之目的。他毛遂自荐留下来守城，掩护孟司令和主力撤退。老罗的目的是实施缓兵之计，阻止敌人搞破坏，力争使汉川城免受战火之灾。

孟司令不明就里，对老罗之计大加赞赏，不过他不同意老罗留下。他说他需要老罗随时参赞军机，还说要带他去台湾同享富贵。老罗好说歹说，孟司令就是不同意。后经组织同意，老罗继续潜伏，这才有了他后来跟随国民党军队去台湾这一传奇的经历……

孟司令坚决不让参谋长离开自己，他指定的守城负责人是石塘县县长兼保安团团长白宝山。他知道白宝山和共产党积怨颇深，加之此人心狠手辣，文武兼备，是坚守城池的最佳人选。于是孟司令临走时，紧急任命白宝山为汉川城防司令，晋升少将军衔。

白宝山临危受命，他知道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此时的少将城防司令纯粹是送死的差事。但他转眼又一想，凭自己保安团团长的卑微身份，是绝对去不了台湾的，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抓住军权，下来再慢慢地与敌周旋。实在不行了就学共军的样子，上山打游击，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想到这里，他心一横，果断地接受了汉川城防司令的任命书，并向孟司令保证，人在城在，誓与汉川共存亡！

孟司令对白宝山的态度十分满意，给他留下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和现大洋，并让城里的所有武装力量全归白宝山指挥。就这样，白宝山拿着绥靖公署孟司令的尚方宝剑，迅速组织起了一支三千多人的部队，除了原来他统领的保安团，还增添了大量的警察、军统特务和地痞流氓等。他重新整编队伍，组成了三个团，任命白龙为一团团长，卫队长仇九兼二团团长，参谋长费得旺兼三团团长。白宝山踌躇满志，准备在汉川城大干一场，实现他独霸一方的政治抱负。与此同时，他还派人密切关注太平镇和石塘县的守军，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他深知这两处是省城的犄角和羽翼，一旦有失，直接威胁省城的安危。白宝山对白顺才不太放心，准备找机会撤换他，派个得力的人过去镇守，毕竟那里有他的祖宅、地产和生意……

再说白顺才在太平镇听说省城孟司令撤到了山南边，汉川城由白宝山接管了，他知道国民党完了，于是加紧了和共产党接洽的步伐。他向白宝山状告白龙通共，目的是从白龙手里夺军权，以此来提升他和共产党谈判的筹码。他心里清楚学校校长白雪是共产党，而且还是个大人物，可就是不告诉白宝山，白顺才这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中共汉川野战军主力部队南下追赶孟司令去了，只留下了少量地方部队继续监视汉川市、石塘县和太平镇等几个据点里的敌人，不是没有实力收复这些地方，而是给远在南方的孟司令留个幻想，不至于他溜掉。这是一种整体战略布局，国民党岂能知晓！孟司令见汉川城没有丢失，果然停止不前了，派人给白宝山继续提供军火和粮食，而此时我们的主力部队已经开始了千里大迂回，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向了敌人背后的纵深之处……

汉川地区暂时出现了平衡，白宝山大喜过望，认为这是自己的本事，因此不断地给上峰发电报报喜、报功，妄图获取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利益。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却因白顺才的投共而宣告破灭了……

农历三月份一个春暖花开的上午，白顺才身着黑色营长军服，腰里别着匣子枪在太平镇转悠。三转两不转地又神差鬼使般地来到了冯春秀家门前，他心里一动，径直推门而入。

低矮的土院墙，破旧的烂木门，一只大肚子黑母狗正卧在院子里的歪脖杏树下闭目养神。冯春秀坐在石凳上低头纳鞋底。眼看天气越来越热了，儿子邹石头还穿着棉窝窝，她在给娃做布鞋换季穿。她不时扬起针在自己乌黑浓密的头发上轻轻划一下，然后又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

院门虚掩着，大黑脑袋白顺才站在院子里，冯春秀压根儿就没发现。

“母狗怀上了，也不知是啥种？下了狗娃如果是伢狗给哥留一只！”白顺才盯着冯春秀的俊美的脸蛋儿，色眯眯地搭讪着。

“你咋进来了？快出去，要不我喊人啦！”冯春秀“霍”地站起来，愤怒地大声说。

母狗睁开眼警惕地注视着来人，双爪抓地，呲牙咧嘴，呼呼喘气，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白顺才后退一步，下意识拔出短枪，瞄准了母狗。冯春秀担心白顺才开枪打死自家心爱的狗，遂高声断喝：“黑子，过来！”

母狗听话地回到主人身边，耷拉着舌头，眼里露出了温顺之光。

白顺才收起枪，嬉皮笑脸道：“妹子，你咋对我这么恨呢？不是我白宝山早把你杀了，还有白雪，你们的幕后领导！”

“你到底想干啥？没事咧赶紧走开！”冯春秀一把抓起石桌子上纳鞋的锥子，做出了拼命的架势。

“我想和你们共产党合作，我手下一百多人枪就是见面礼，你和白雪说一下，我想和她谈判！”白顺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