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乾隆皇帝过八十大寿,各省总督聚敛黄金,铸造了十六只金编钟,总重一万三千六百四十七两二钱,造型大小与正常编钟一样,但略薄。寿诞之后放置于太庙,遇朝会、宴享、祭祀大典,就会拿出来配合玉磬奏乐。沧海桑田,朝代更迭,这金编钟经历了怎样的命运?如今它在哪儿?
故事还要从辛亥革命说起。大清朝改成民国,清皇室继续住在紫禁城,过着与世隔绝的奢靡生活,开支巨大。1924年,逊帝溥仪的岳父荣源与内务大臣绍英、耆龄,同北京盐业银行经理岳乾斋、副经理朱虞生秘密接洽,以宫内所藏文物作抵押,向银行借款八十万元,其中就包括这套金编钟,抵价四十万元,月息一分,期限一年。
1924年11月,冯玉祥的国民军把溥仪和宗室驱逐出宫。盐业银行趁机补给溥仪一笔现款,彻底买断了包括金编钟在内的珍宝,存在东交民巷盐业银行外库。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桩秘密交易,很快被《京报》记者公之于众。得知盐业银行获得宫内大量珍宝,许多北洋军阀都有意染指,就连银行同业也跃跃欲试。盐业银行代表赶紧登报否认,但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说别人越不信。盐业银行想了个办法——1932年的一个深夜,十六只金编钟,以及一批玉器、瓷器,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北京运抵天津法租界中街(今解放北路)盐业银行大楼,天津盐业银行经理陈亦侯,把这些大内珍宝藏在库房内刚砌好的夹层中。至此,金编钟销声匿迹。
七七事变后,日本特务机关探知了金编钟的下落。日本驻天津的一个副领事,出面要与陈亦侯交朋友,又派自己的女儿带着名酒、瓷器、盆景、电镀口花瓶,到陈家拜访,要认干爹干妈。陈亦侯不为所动。日本人又以丈量为名,闯入盐业银行库房,也没发现线索。软的不行来硬的,日本人逼陈亦侯交出金编钟,否则要逮捕他,搜查银行和他家,不信找不到!
盐业银行的总经理吴鼎昌,这时候在大后方任贵州省主席。陈亦侯向他请示如何处理金编钟。为避人耳目,他派人从天津到西安,在西安用银行密码发电报给上海转香港,由香港转重庆,找吴鼎昌。吴鼎昌循着同样的路线回电,电文只有一个字:“毁。”陈亦侯大骂吴鼎昌“浑账”,又说“全世界都没有纯金的乐器,何况这又是古董,是国宝,工艺和文物价值远远超过了黄金本身的重量,毁了怎么对得起祖宗”?
陈亦侯想起一个人——天津四行储蓄会经理、北京盐业银行副经理朱虞生的女婿胡仲文。他找胡仲文商量,胡仲文认为事不宜迟,应该立即转移金编钟。1940年4月的一天深夜,陈亦侯带着司机杨兰波,将金编钟分别装入八个木箱,从盐业银行运到不远处英租界维多利亚道四行储蓄会。胡仲文事先指定亲信工友徐祥帮忙搬运。金编钟藏入大楼地下室小库房。胡仲文把钥匙收好,转天吩咐总务人员买来八吨烟煤末,堆在地下室门口。三天后,日本宪兵司令部派二十多名军警闯入盐业银行搜查,一无所获。
日本战败投降不久,孔祥熙准备来津,提前派人打听金编钟的下落,找到陈亦侯,陈亦侯抱怨说:“你们把金编钟扔下不管,跑了,日本人要杀我的头,你们要我毁掉它,今天又来找我!要找,你们去找吴鼎昌!”这件事不了了之。不久后,军统特务头子戴笠也来追问金编钟,还是没问出所以然。
蒋介石垮台前夕,企图强迫收兑金银,天津的马路上到处张贴布告,凡检举隐匿金银者,奖给所值70%,被检举者科罚两倍。不仅陈亦侯、胡仲文没走漏风声,工友徐祥和司机杨兰波也不为金钱所动,保守住了金编钟的秘密。
天津解放后,胡仲文立即函呈军管会,代表盐业银行献出守护了九年的金编钟。当时陈亦侯远在上海。后来胡仲文见到陈亦侯,胡仲文说:“我太性急了。”陈亦侯回答:“亏你帮忙,我真感谢你!”十六只金编钟终于回到了故宫。再后来,峨眉电影制片厂以此为素材,拍摄了故事片《国宝》。
与金编钟故事相反的是:当年盐业银行曾派一名高管,携带与金编钟一起抵押来的部分宫廷珍宝,到美国高价兜售,那人留在美国,卖掉珍宝发了横财,再也没回来……(文:何玉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