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我爸爸在老家村子买了台桑塔纳。
父亲是转业的,自己做了生意,挣了点钱。
车子刚开回来第三天,几乎没怎么开。
爸爸的好朋友张叔就来我家借车。
张叔是我爸爸当年的战友。
张婶子是上海知青。
张叔说,她妈妈在山东病危,很着急。买火车票也买不到,想借我家车。
当时我妈妈不乐意了。
我家新买的车,还没开几天,就要被人家借走,而且还是长途。
然后,妈妈就拉长脸。
爸爸最怕我妈妈。
爸爸抽烟停了了几秒钟,老太太怎么样,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我妈妈气飞边子了。
我家大事小情都是我妈妈做主,无论借钱还是借东西,一般都是爸爸看我妈妈脸色。
爸爸唱白脸,我妈唱红脸。
可是这次,爸爸一点犹豫都没有,不但借车,还要人一起去。
张叔说,用不到,现在是大忙季节,你家还有土地。
然后,张叔上去就把车子开走了。
张叔走后,妈妈和爸爸天天吵。
妈妈的意见是,车子跑长途,出了事怎么算,车子刮了碰了怎么算,新买的车,对方不熟悉……
最重要的是,那不是一把扫把,不是一把铁锹,那可是辆轿车。
妈妈气的天天哭,这个战友也是没了眼力价儿,看人家不愿意借还……
半个月之后,张叔家亲戚把车子开回来了。
张叔家亲戚说,张叔的他老母亲去世了。
张叔要在那边忙活一阵子。
不管怎么说,还是十分感谢。
车子停在院子里。
车身泥泞,油箱见底。
把我妈妈气的直跳,你确定这是你战友……
爸爸也是纳闷,别说给不给钱,还车子的时候,最起码把车子刷一下。
油箱不说加满,最起码……
这也不是张叔办事的风格。
就这样,因为这件事,妈妈闹了好久。
妈妈下了死命令,之后,谁来借东西,都不借。
由于妈妈生气了,把汽车锁在了我家牛棚里,不准我爸爸开。
我爸爸也是理亏,就让车子停在那里。
半年后的冬天,我姥姥发高烧,要马上住院。
大半夜的,家里没存钱,钱都在储蓄所。
然后,我爸开车和我妈把姥姥送到医院。
医院说,晚上必须交钱,几个舅舅凑了几千。
爸爸的钱在银行,需要天亮才能取出来。
妈妈急眼了,你交那一大帮战友呢,有事的时候,都怎么了。
爸爸下楼抽烟,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和爸爸一起下楼。
爸爸浑身哆嗦,六神无主的。
爸爸妻车子翻弄,看能不能还找出来点零钱……
就把后备箱打开了。
我家这台车,自从张叔还回来,几乎没开过。
就是我舅舅开出去刷过一次。
爸爸打开后备箱,张大嘴,后面一车厢地瓜。
还有个信封,爸爸打开,里面是3000块钱。
爸爸赶紧给舅舅打电话。
舅舅说不知道,爸爸才想起来,应该是他战友张叔给的。
那天晚上,姥姥顺利做了手术。
妈妈也不再提爸爸的这个战友了。
之后,张叔家亲戚搬走了。
爸爸去问怎么回事,张叔家亲戚说,张叔在山东病死了。
爸爸五雷轰顶。
没多久,爸爸就把那辆车子给卖了。
卖的时候,妈妈很心疼。
爸爸说,不像看见它,看见他就想起了他的战友。
卖车的时候,爸爸把驾驶室的一个珠子摘了下来。
那是张叔叔买的,挂在了爸爸的车子上。
好多年以后,一个山东女孩来哈尔滨,我爸爸请她吃饭。
爸爸和那个女孩说,你爸爸活着的时候,把我家车弄得贼埋汰。给我后备箱……
你爸爸当年,孩子奶奶病危,那时候我家经济困难。
你爸妈刚结婚。你妈妈这个人仔细,钱看的紧。
你爸爸趁你妈妈不在家,偷偷的,把你家的缝纫机扛到镇子里给卖了。
把钱借给我……
然后,爸爸红着眼就去卫生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