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人们都有“恋旧”的习惯。据叶梦得《避署录话》所述,宋徽宗宣和年间,皇家好古,向士大夫征集家传文物:
“利之所趋,人竞搜剔山泽,发掘冢墓,无所不至。往往数千载藏,一旦皆见,不可胜数矣。”
可见,“中古”收藏热由来已久。
寿山石收藏市场也一直有着淘古的风潮。旧工、老石受到追捧是常态,近年来也愈演愈烈。老石经过岁月加成,愈发气韵浑成,总能轻易引发我们蹁跹的思绪。
所谓“旧工”、“老件”一般是指明清雕刻,或者民国时期到49年后的早期作品。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作品,因为距今有了一定的时间,有时也会被称为“旧工”。
每个时期的“旧工”,都表达着当时特定的工艺、造型与流行元素。
以解放以后的作品为例,和之前推崇“儒工”的精致小巧的雕刻趣味不同,那时候的社会环境要求大气魄、大场面,因此出现了许多革命题材和宏大叙事题材的作品。
以经典的瓜果题材来说,在六七十年代的作品中,经常出现硕果累累、嘉实盈车的景象。这些花果瓜实,以相当田园野趣的天然面目出现,同时也线条繁复、精雕细琢。
大、满工、写实,正是这个时期寿山石瓜果雕刻的特点。
冯久和所雕刻的“硕果累累”与“花果篮”和王乃杰出名的“石榴盂”和“南瓜盆”,都是其中的经典代表。
而近些年来,大型瓜果很少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以案头清供为主的瓜果小件,线条偏向简练、造型更加简洁。可以视作是审美趣味又一次向更早期的回溯与落潮。
每一次转变,都能令人感受到每个时代的不同氛围和取向。
同样影响着每个时代作品面目的还有石材本身。雕刻创作的具体作品与风格技艺都会受到石种出产的时期的影响。
在七八十年代,旗降以及焓红开采最多。因为材大量多,所以许多体量大的作品应运而生。
后来又出了一批独一无二的银包金旗降,“苞雕”这一技艺就水到渠成地出现了。
民国时代开采困难,战乱频发,少见大型石材。所以从前的艺人刻的石头常常小而奇。但是石头越怪,越能令艺人有产生兴趣,反而发挥得越好。
每一时期的“旧工”都要受到当时环境因素的制约。但文化资源与石材资源的贫瘠不一定带来创作的贫瘠,反而有时令创作艺人另辟蹊径,重见生天。
人们为什么爱着这些老石、旧石?不仅是因为能对当时创作者的心境、习惯、所处时空略窥一二,石头本身的故事也足以令人着迷。
若是完好无损,可见原主人惜物养德;若见磕碰划痕,也是时间留下的印迹。
同样的款式或许可以复刻,但是旧物的质感无法重现。一方老石佳作,往往有着把玩与爱护的痕迹,也就是所谓的包浆。
“包浆”沁入越深,年代就越久。恰如一段无声的故事,赋予了石头新的价值与新的生命。
老石旧物摈除了声色浮华之火气,而呈现出澄心守一之静气,令我们忘却了时空隔阂,而发自内心地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