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独运：曲阳石雕展现山城文化之美

保定曲阳雕刻始于汉代，距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曲阳县志》记载：“黄山自古出白石，故环山诸村多石工。”曲阳城南的黄山盛产汉白玉大理石，石质洁白细腻，是石雕的优质材料。这种特有的石料资源是曲阳石雕早期发展的基本元素和条件。城内祭祀山神的北岳庙内有石刻馆，保存着从民间征集的古代雕刻200余件，有人物、动物、佛像、经幢等，展示了不同历史时期曲阳石雕的风格和特点。县城恒山路两边错落有致地矗立着石雕作品，有奔驰的骏马，有回眸凝视的梅花鹿，有典雅的西方人物造像，这座雕刻小城颇具异国情调。

老石匠在雕塑

重头戏是专访石雕工艺大师

按照这次曲阳行程安排，第一项任务是采访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刘红立，他是曲阳石雕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是曲阳石雕的领军人物。曲阳石雕名头很大，历史上元代曲阳人杨琼“一狮一鼎”作为贡品得到元世祖高度赞赏，一时名震京师；北京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展现中国人民革命斗争画卷的八幅浮雕就出自曲阳石雕艺人之手。来，听听刘红立的讲述。

记者：曲阳是雕刻之乡，据说从东羊平、西羊平、南故张村那些地方出去的孩子，个个都有一手好画手艺，令人羡慕。

刘红立：东羊平、西羊平、南故张村是曲阳石雕的发源地，我想是这样吧，耳濡目染的结果吧。我是曲阳南故张村人，我很小的时候，村子里就有雕刻生产。大队部旁边有个小庙，村里人就在那里做雕刻。我们家就在旁边，上小学那会儿，学校也不是很远，就挨着家。受环境影响，在小学，我就开始学画画，画白描，画马、人物、佛像等，一直到初中都在画，一边上学一边学画画。那个时候，隐隐觉得自己以后会干雕刻，像村子里那些老石匠。曲阳石雕有多厉害？这样讲吧，你站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中间，环视四周，目之所及有石雕的地方，差不多都是我们曲阳石匠的作品。

记者：给我们介绍一下历史上的曲阳石雕。

刘红立：西汉时期，曲阳开始出现雕刻艺术。魏晋南北朝，佛教盛行，曲阳成为北方佛教造像的中心。隋、唐、五代时期，经济发达，社会开放，激发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艺术创作更加活跃，雕塑作品的表现力愈发生动，除佛教造像外，曲阳石雕开始涉足建筑、桥梁、陵寝等社会生活领域。宋代，曲阳石雕发展趋于平缓，作品更多展示人们的日常生活情趣。元代，曲阳石雕进入一个辉煌的时期。出身雕刻世家的曲阳县西羊平村石匠杨琼，因雕刻技艺精湛被元世祖忽必烈召至京城，官至山场石局总管、大都留守司兼少府少监。他督造了元上都、元中都的城郭和皇宫，并督造元大都宫殿，使曲阳石雕在建筑领域的成就达到巅峰。明清时期，曲阳石雕继续承担着皇家宫殿、寺庙、园林等雕刻重任，工匠大量采用汉白玉雕刻的建筑构件，构思巧妙，雕刻精细，与建筑主体巧妙融为一体。

刘红立

记者：现在石雕技艺的传承情况如何？

刘红立：从汉代至今，曲阳石雕名匠辈出，有大量杰作传世。到了1917年，杨春元成立永春发工艺社，这是曲阳石雕又一个分水岭吧。杨春元创造引领风靡一时的仿古之风，造就了雕刻行业的八大名匠，即董翠珍、刘作梅、史青海、曹帮玉、刘润芳、曹学静、曹忠亮、王二生。王二生传艺侄子王同锁，王同锁是刘作梅的亲外甥，他们本是一家人。王同锁与同侪创立曲阳县第一雕刻厂，为现代曲阳石雕奠基，这才有了后面的迅猛发展。自元代杨琼始，一直传承到王同锁这一代，这就是曲阳石雕艺术的传承脉络。我跟着王同锁师父学习石雕技艺，幸运地得到他二女儿垂青，我们喜结良缘。岳父将石雕技艺倾囊相授，使我受益多多。中国传统手工艺之所以具有绵延不绝的生命力，在于历代传人恪守“言传身教”的祖训，学艺者想要练就精湛技艺，既需要个人的勤奋和悟性，更需要师父的悉心传授和严格要求。

记者：曲阳雕刻艺术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刘红立：传统意义上的石雕是指立体三维的作品，浮雕是雕刻艺术的一种，它是在平面上雕出造像，这很不同。曲阳人做浮雕，解决了好多客户解决不了问题，一些美院老师做浮雕，都是机械地、整体地、有规律地分块，但是不管你怎么分，把整个形体都切割了肯定有缝隙，影响最后的艺术效果。后来，我尝试着随着浮雕造型，保持主体的完整的基础上，把缝隙隐藏起来。在我的手底下，这些接缝，有的可能在背后，也有可能在人物头像的头顶，但是正面你看不见。做熟练了，我还在一些重要的地方加了一些缝，最后达成这样的效果：形象越丰富、内容越多的浮雕就越看不到缝，相反，浮雕图案简单的越不好隐藏。我把这个称之为随形构造。再有，通过这些年实践研究，我们发明了石雕嫁接技艺，进行石材两色或多色嫁接，打破了单种石材难有层次感的约束。

记者：是否有一些新的技术引进到石雕里面了？

刘红立：在生产领域，随着雕塑工具的革新，曲阳雕塑行业已经配备了电动打磨、切割、抛光等工具，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原来手工钎锤制作一件作品的时间，现在可以做出十件，并且以往一些高难度打制技术，如今已经轻而易举可以做到，一个普通工人就可以达到当初只有师傅才能达到的精细程度。我们现在引进了3D打印技术，这是目前我们雕刻行业最先进的技术。老式的雕刻大概要经过选石材、图形设计、把图形画在石头上、雕出大致轮廓、铲平、细雕等过程，3D技术大大提升了雕刻效率，一步就到细雕环节了。现在城市发展很快，广场建设，花园建设，这些都需要石雕艺术，除了满足国内城市建设需求，我们每年还接到很多国外订单。

曲阳石雕

这里的人们敬畏大山和石头

做完专访，我慢跑返回住处。脑子里还在想刘红立随便说的一句“我们古人取木比较方便，所以木结构建筑多，曲阳取石比较方便”。言外之意，曲阳石雕发达自有其道理。好像也真是这样，街头处处可见石雕，饭馆、酒店能用石头装饰一下的就用石头装饰，尤其是酒店，窗台、洗浴间，还有迷你吧台，全部用大理石装饰。你会发现，有石头装饰的房间显得富丽堂皇。曲阳人喜欢用石头展示自己的富有和内涵。县城周边，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原石加工厂，随处可见当年定州刺史苏东坡为此地石头命名的雪浪石，那是一种纹理如行云流水、非常漂亮的观赏石。

行程第二项是去北岳庙看看。北岳庙位于曲阳县城内，全国重点文保单位，建于北魏时期，元代重修，保有元代完整的木结构庙宇。顾名思义，北岳庙是祭祀北岳恒山的庄严之所，自汉代到清，历代皇帝都在此祭祀恒山，拜北岳神。

不可思议的是，别处街头公园雕塑常有人涂鸦等情况，这种现象在曲阳是不存在的，小城有浓浓的山石文化，人们懂得敬畏大山和石头以及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石雕艺术。

（燕赵都市报 记者 栗强/文 杜柏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