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矶石在哪儿?”
12月23日上午,成都市文化公园,“老成都”王大爷登上支矶山山头,转了一圈问。
12月9日,成都市文化公园支矶山区域正式开放,山头支矶亭内,立着块底大头小、状如织梭的石头,名为支矶石。文化公园管理人员魏远福说,自开放后,像王大爷一样慕名而来一睹支矶石“真容”的人数不胜数。
支矶石
这块石头为什么要“封”?它背后有哪些故事?
看闹热
“闭关”20余年,今年12月再出山
天朗气清,风过,银杏叶儿扑簌扑簌飘落,一地金黄。
从文化公园东大门进来,一眼便能看到倚偎在“荷塘月色”边的支矶山。支矶石静静伫立在山头,被一块玻璃笼罩,无声地“看着”脚下的城市。
支矶山
支矶山下,文化公园管理处,魏远福在古色古香的院子里道起支矶石“往事”。
据支矶山上石刻所载:支矶石原本在成都支矶石街,后于1958年搬至文化公园紫薇园内。魏远福说,上个世纪90年代,文化公园所在的青羊宫片区是成都最热闹的区域,也是成都举办灯会、花会之处。为了满足灯会需要,1997年,文化公园正式立项,将扩湖、造山。支矶石所立的小湖被填平,扩湖挖出来的泥巴,平地起了坐小山,名支矶山。翌年,山成,支矶石从山脚被移至山顶。同时,山壁刻上文字,对成都灯会历史进行溯源,佐以石刻,展示老成都青羊宫灯会、花会盛况,也记下了花灯制作过程。
魏远福告诉记者,彼时,山体简陋,加之坡陡山高,出于安全考虑,泥土浇筑完成后即“封山”,不曾开放。一同“封印”起来的,还有山头的支矶石。
“但大家都没忘记这块石头。”魏远福笑着说,这几年,来文化公园寻访这块石头的人数不胜数。
支矶山壁的灯会溯源石刻
转机,在今年4月出现。成都市公园城市建设管理局在《成都市“老公园新活力”三年提升行动计划( 2020-2022 )》中提出,要在成都市现有公园开展为期三年的“景观提升、治理提升、业态提升”行动。9月10日开始,支矶山重新施工,建扶手,铺橡胶道。3个月后,支矶山区域正式开放,支矶石也得以“解封”。
摆故事
成都一块石头,竟与张骞有关?
支矶石高2.12米,宽0.8米。除了其中一面左下方有一个圆弧形的凹坑外,看上去和普通山石没有区别。坊间关于支矶石的传说数不胜数,而根据西南交通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汪启明的研究,支矶石的故事主要与两个人有关,一是蜀人严君平,第二个人物是张骞。
支矶石
“支矶石”一语最早见于晋朝,文献中有时写成“支机石”。西晋人张华写过一本书叫《博物志》,其中引述古时的传言,说天河与海相通,有个从海上来的人,每年八月,乘“浮槎”(木筏)溯河而上,从不失约。一次到天河尽头,看到一处宫殿,“遥望宫中多织妇”,还有一个牵牛郎。于是问“这是何处”?牛郎说你到蜀地问严君平就知道了。《太平御览》卷八引刘义庆《集林》又记述说,这个人到了(黄)河源,浣纱妇人说“这是天河”,并给了他一块石头。此人到蜀,把这件事告诉了严君平,严君平问:去年八月,有客星犯牛、女,是不是你?一查时间正好和他到天河时间相同。海上人拿出石头给严君平辨认,严君平说“此织女支机石也。”石头落在地上后迅速长大。严君平死后,没有人能拿动这块巨大的石头。于是这块天上织女曾用过的支机石,两千年来都在蜀地。
出使西域的张骞又与这块石头有什么关系?汪启明说,最早把支机石故事和张骞扯到一起的是南朝梁元帝时人宗懔创作的神话故事,收编于《荆楚岁时记》。这部书今天已经佚亡,只有辑本:“付玄《儗天问》云:‘七月七日牵牛、织女会天河。’此则其事也。张骞寻(黄) 河源,所得支机石示东方朔,朔曰:‘此石是织女支机石,何至与此,为 ‘朔所识,并其证焉。”“这样就把支矶石附会到张骞身上了。”
唐宋时期,又有不少的文人把张华《博物志》海上人与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嫁接起来。“织女支机石”就演变成张骞得石、东方朔(或织女)指引、严君平(或东方朔)识石的一个完整的民间故事。南宋周密《癸辛杂识》和《太平御览》所引《荆楚岁时记》都是将“织女支机石”故事与张骞联系起来的。
据《成都城坊古迹考》,此石一直置于成都支矶石街西面,且绘在清代街道图中,清代的人把这石头看着为神物,在石头上建起了小庙,不时有人去烧烧香。“今天的支矶石街的支矶石不是原物,而是仿制。原物则在文化公园内。”
说文化
支矶石、天涯石,背后是古人的“大石崇拜”
有人将支矶石和天涯石并称为古蜀文明“大石崇拜”两大遗留物之一,汪启明认为,石文化和石崇拜广泛存在于华夏文化中,不独属古蜀文化。
从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来看,藏、羌、彝、普米、纳西、佤、壮等都有石崇拜。“石崇拜本质是一种生殖崇拜。”汪启明举例说,华夏民族的首领大禹是从石头里出生的,出生的地方叫“石纽”,大禹的妻子涂山氏生的孩子叫“启”,生下孩子后其母也化为石,叫“启母石”。
石崇拜象征吉祥、生命,因此岷江上游的羌人大多喜欢在窗台上、围墙上放一块石头避邪。羌族史诗中大战戈基人,也是得到天人所赐石头的帮助。“古蜀人的一支来源于古羌人,因此说支矶石、天涯石与古蜀文明有关系也是可以的。”
天涯石和支矶石一样,也有自己的故事。宋代张世南《游宦纪闻》指出,现在到远方为官和做生意的人,都说是“天涯海角”,这是坊间的说法。汪启明在成都听说有天涯海角石,闲暇时,寻访古迹,查阅方志、地图,“乃知天涯石在中兴寺”,这里也有一个传说,“人坐其上,则脚肿不能行,至今人不敢践履”, “石高六七尺”,后来人们修建了天涯石庙。
根据明人褚人获《坚瓠集》记载,“天涯石”实有两块,一块在蜀,一块在广东琼州海边。明朝朱秉器《漫记》和清《四川通志》说,天涯石在城东,“高二尺(一作丈)许”“曳之若摇摇可引,撼之则根不可穷”,对于埋根于土中多深,无法知晓。当时成都除了天涯石外,还有一块“地角石”,“在罗城内西北角”,高三尺,街上的百姓对这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天外来客”惊恐莫名,认为该石有灵异,修庙供奉,奉为神明,顶礼膜拜。
为什么会产生石崇拜?在汪启明看来,远古时代,没有铜器和铁器,人类主要的生产工具、作战工具都以石为材料,渐渐就成为崇拜的对象。遇有人力不可撼动的巨石,或有特殊意义、与众不同的石,就更成为崇拜对象。“可见人们遇到不能解释的现象事物,总是要将其神化并崇拜的。”
红星新闻记者 彭祥萍 摄影报道
编辑 柴畅
(下载红星新闻,报料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