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段时间,夜里出去散步。
按讲来说,一直喜欢有这么个习惯,繁闹处,心思还能偏安一隅。好在是附近治安尚好,人也凋零,道路两边,森暗白桦树林,只与印象里海棠,不那么一样。
如何深嗅,也无幽香。
沿着碎石路,向前走,过两个转角,绕一方池塘,入眼的是一条乡间泥路,一个来回,约莫十分钟。走到尽处,背对着城市里幻彩霓虹,面前是一片乡下错落砖房,像是从钢铁罅缝里,潜逃而出的小兽,躲在泥尘里,惴惴不安。
兴许哪天,难逃命运,轰然倾颓。
它们是要幸运的多,若是再过几个月,若是换个地方,连着一同倒下,该是还有那大块大块油菜花。
还记得那年,油菜花地里,拍了张合照,姑娘身体,一米多高,发育特别好。
房子朝外一侧,墙面黝黑,被画上一圈工业文明的深红烙印,从夜里探出脑袋。
连烟囱也是低矮的,低矮到灰里,呛出一个时代的,佝偻背影。
坐在门前,人们各自说笑,各自为安,衣服里散发着盐味,眸子深邃而又慌张。
从一座门前经过,又一座门前,风声穿过山野,树桠弯弯的,打到肩。
路的尽头,一片开阔处,开始一簇一簇杂草丛生,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隔离人间烟火。
2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听一首歌,循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甚至更长时间。由此所带来的影响,去楼下那家面馆,每次只点那么一样,这一点,好多年。
对于食物,这种事,鲜少计较,却又分外计较。全凭心思。
友人常说,兴许换一座城市,多半是胃口也能换换。其实想想,去哪里都是一样。只是罅缝里透过的风,不一样,有穿山越岭,有漂洋过海,有遥遥相望。
因此,往往都是,我躺在那里听着歌直到昏睡,醒来后,不知何时友人出的门,回来时,却又喝得个微醺。
让我,想起陶子。
那天听歌,无意间聊起,我问南音说。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它没回话,我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大概不知道的是,我曾经也是音乐科班出身?”
南音瞥了眼炉子那壶新茶,凑上去,缩着脑袋,看了看火,又轻轻拿蒲扇扇了两下,这才回过头来,脸上尽是认真且惊奇的神情。
“五音不全,还分出身?”
总有那么一首歌,可以听一辈子,一辈子,也总该有那么一个人。
一个人,或者一个人,这是两个人的事。
茶煮好了,安化松针。
3
堂姐,深夜来电。
起先是吞吞吐吐,细想了下,以她的性子,心里大概知道个一二。
原本应该是,早已将诸事看得透彻澄明的年纪,偏偏成了自己的奴隶,日子再是如何光鲜,终究还是难以掩饰心里那份惴惴不安。
断断续续,听她讲,那些类似的故事,更觉得自己像是黑夜里,穿梭的黑色,遇见那些小兽,或低沉,或哀歌,或喜,或悲,从一座山爬上另一座,从一座庙门拜入另一座。
人到了一定时候,应该将一些世俗客观的东西,当作是乐趣来做。
比如金钱。
我跟堂姐说,男人没什么了不起,没有男人,你总得有钱。
这就够了。
陈俗墨规,谁若是敢用来压你,便用金钱封它的口,堵它的门。活不成你自己想的样子,那便活成别人所想的样子。
世俗,与,自己。
选哪一条,都无可厚非。
其实,听我说完这些话后,南音早已冷汗涔涔。
那么一瞬间,它说看到苏家大院里,另一个人。
4
接连着,几天暴雨,骤然降温。
翻出箱子里,厚实衣服来,感觉纤瘦的人,果然是穿什么,都能顺上眼。
随意穿搭,系上领口的梅花盘扣。
一直以来,一直准备,去应一个人的一餐饭。
生命里愈加仓皇不定,专程去用一顿饭,专程去见一个人,专程去做一件事,这种心思愈发少了。
纯粹和唯一,终将被淡忘。
倘若有人,不远千里,穿山越岭,跨过山水,来看你。
我想,是我。